《第二人生Ⅱ》-27
简亓昨晚回来后便一直在喝酒，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，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。
他躺在隔间的长沙发上，浅棕色的真皮欧式大沙发虽也舒服，却总是比不上简公馆的高床软枕，简亓活动了下手脚，只觉得浑身都疼。
“简亓……”
鹅黄色蕾丝长裙的女孩推门进来，手里端着一个托盘，蜜枣米粥和软糯甜糕的香气伴着清风吹进来，莫名让人食指大动。
贺缇娜笑得很甜，颊边泛起一个浅浅的笑窝：
“你醒了？头痛不痛？”
简亓闻言有几分怔楞，窗外天光太好，那些食物的香气与女孩的笑容也太迷人，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样子，让他有一瞬间怀疑昨晚的事都未发生，他的好兄弟还在长街那头的酒楼上凭栏而立，长衫轻扬，浅笑着冲他招手：
“简亓……”
脑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叠，身边没有长衫轻扬的公子，只有一位鹅黄长裙的女孩，玉指纤纤，抚过他微窒的面庞：
“简亓，你还好吗？”
简亓慢慢转过头，看她半晌，忽然轻笑起来：
“这样看来，你跟他真的有几分相似，他以前还偷偷问过贺叔是不是有什么私生女，被贺叔好一顿打，他偏还嘴硬，一面躲，一面喊‘是妹妹就接回来，还怕我护不住她么？’”
他明明带着笑，那眼尾却倏然转红，水光盈盈的，好似一丝微风吹过，便能轻易冲破那道防守，让他泪流不止。
“我们在驻军总部那边的人带消息出来没？”
简亓问出这个问题时是没什么表情的，手指却紧紧扣住沙发边沿，吱吱作响。
“带了……”
贺缇娜跪坐在沙发边，探身靠过去，将他的手捧到胸前，紧紧握着：
“消息说，贺老板他……在被松本抓回驻军总部的路上偷偷吃了药，人到地方时，就已经没气 了……”
颊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，而手的主人全身肌肉绷紧，墨色瞳仁剧烈颤抖起来。
“他走得很好，没吃什么苦……”
贺缇娜靠近他，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：
“小泉晋三那边封锁了消息，连贺老板的尸体都藏了起来，并对外说今日下午会将他从驻军总部转移到特工总部去……”
“简亓，他们想诱出我们的人……”
简亓愣愣地没说话，半晌后才开了口，声音嘶哑，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翁：
“我知道……”
“他回不来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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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泉晋三正在屋里品茶，绍兴的明前茶，不久前才送来，文火烹煮，清香四溢。
“父亲……”
陶桃脱了鞋，跪坐到他对面，恭敬地替他斟了一盏茶。
小泉晋三端起茶盏却没送往嘴边，只拿在手里，把玩般细细摩挲：
“敖三那边如何了？”
陶桃点了点头：
“一切都好，父亲放心。”
“放心？”
小泉晋三抬眼盯着陶桃，眸色渐冷：
“我记得，你上次奉命去刺杀敖老爷时也是这么说的，可那个人却到现在还活着！”
陶桃闻言一窒，身子立刻绷紧了，面上透出几分严肃：
“父亲，敖老爷中了毒，已经不能再插手清洪帮的事了，留他一命还能降低敖三的戒心，对父亲您的大计百利而无一害！”
“所以你就偷偷降了用毒的计量？”
小泉晋三的眼神阴鸷而尖锐，陶桃几乎不敢与他对视：
“清洪帮有能力接手帮主一职的不止敖三一人，如果敖老爷死了，大权必然会落入其他几个掌事的手里，他们在上海帮派浸淫已久，树大根深，无论谁上位于我们而言都是心腹大患，倒是敖三，年轻无知，才不足为患。”
小泉晋三静静听完，面沉如水，陶桃低着头，冷汗顺着面颊滑下，在下巴处悬着，将落未落之际被一方锦帕轻轻蹭去了，执帕的手挑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了头，迎面是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容：
“难为你一番苦心了……”
陶桃只觉心里一方巨石终于落了地，才要松一口气，小泉晋三却又开口了：
“可敖三并非池中物，只有彻底将他降服了我才能安心……”
“中国有让公主与外族和亲的习俗，以此降低对方的戒心，好一举杀之，你说……”
一身墨黑和服的少佐倾身靠过来，如一个地狱鬼魅，声音里带着笑，阴暗而诡谲：
“我是先把你嫁给敖三，再杀他呢？”
“还是，现在就杀了他？”
巨石落在悬崖边，被这一句话推落了悬崖，轰鸣着冲向不知名的黑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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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玄的房间外有一处小小的阳台，暖风和煦，窝在躺椅上比床上还舒服些，他已经在躺椅上窝了一上午，手里捧着陶桃送来的锦盒，盒子里是一方端砚，陶桃说常听人讲小少爷喜欢诗书笔墨，便命人挑了这一方砚台，望小少爷能不计前嫌，恕了昨夜松本的无理。
宋玄记着哥哥的警告，忍着没问贺呵呵的情况，倒是陶桃临出门时回身说了一句：
“小少爷放心！”
放心什么？放心贺呵呵无事？还是放心昨夜的事不会牵连到敖府上下？
宋玄想拦住她问个清楚，她却回过身，消失在紧闭的木门后。
老管家端了些饭菜上来，好声好气地劝宋玄多少吃一些，宋玄偏过头说没胃口，老管家便递了盘点心过去，温热的梅花糕，雪白梅花状，一颗蜜枣落在花蕊处，隐隐散着甜香。
这是哥哥最爱吃的糕点，东街那家刘阿婆家做的，甜而不腻，味道极好。
“陶处长命人送来的，程爷说，你吃了药嘴里苦，正好吃这个压一压。”
“好……”
宋玄伸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，甜糕软糯，确是顶好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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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以鑫跟敖三告辞要回弦乐阁去，敖三去送他，两人刚走下石阶，头顶忽然爆发出一阵仓惶的喊叫，接着便是一个身影从天而降，伴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沉甸甸地落在他二人面前。
那人穿着白绸睡衣，脚上没穿鞋，头发散乱，落到地上时激起无数尘埃，在阳光中纷纷扬扬地飘散开，而那些尘埃都沾了血气，红茫茫一片，血雾般升腾起来。
那人手里抓着半块梅花糕，甜点还冒着热气，散着甜香。
那是陶桃派人送来的，原本给敖三的梅花糕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