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第二人生Ⅱ》-31
达西的人是循着枪声赶过来的，比小泉晋三的巡防军稍微晚了一些。
巡防军正在做清查，见到他们也不过匆匆敬个礼便继续忙碌起来。
现场一片狼藉，十来个特工总部的人无一生还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三枪之内毙命，可见与他们交火的人必定训练有素。
而在那一片胡乱横陈的尸体外有一座临时搭建的石台，石台上有一具已近乎化作焦炭的尸体。
那具尸体上还残留着些许汽油味，应该是就近从汽车里取出来的。
杀了人，还要烧尸。
这看起来似乎是有深仇大恨的，可执行者偏又费心搭建石台，将尸体小心安置，再付之一炬。
这样的行为，比起毁尸，更像在进行仪式感极强的火化。
达西蹙着眉没说话，陈尔四处看了看，凑到他耳边悄声道：
“这里刚刚经过一场硬仗，这些人又都死得这么干脆，属下觉得……”
陈尔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：
“这像三爷的手段！”
敖家老爷和小少爷的死达西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，但特工总部的人前脚刚走，敖家后脚便出了事，这样的情况，若说这是巧合，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。
敖家的事，肯定跟特工总部脱不了干系。
“厅座……”
陈尔看着不远处那具焦尸，欲言又止，表情中透出几分诡异来。
达西凝神想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，特工总部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，又是在晚上，想必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，而且那一堆尸体中有一人是陶桃的心腹李又，这个人向来只会跟着陶桃行动，如此想来……
达西再次看向那具焦尸，眉头皱得愈加紧了。
旁边两个日本兵用日语低声交谈着，其中一人正说到陶处长今天是带人去抓简亓的怎么就中了埋伏，突然便被不知何时冲过来的达西揪着领子提了起来，达西黑着脸，面色阴冷：
“你们说这些人抓了简亓！？”
“人呢？你们把他带哪去了！”
被提住领子的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兵，从来没见过达西，却也被他这黑面神的模样吓得慌神，哆哆嗦嗦地说不清楚话。
达西愈加暴虐起来，手臂猛然一甩就将人狠狠掼到地上，拔枪的同时拉开保险，面色又冷了几分：
“说！”
这一队巡防军中的小队长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过来，恭恭敬敬地向达西道歉，又用不太熟悉的中文告诉他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，特工总部的人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遇袭的，而简亓，很有可能被人救走了。
陈尔走近达西悄声道：
“厅座，兄弟们都检查过了，这里没有发现简老板。”
达西慢慢收回了枪，心绪却难以平复下来，特工总部抓简亓的理由暂且不提，敖三虽然跟简亓往来甚少，只不过偶尔有几分利益交缠的关系，可好歹有些许情分在，所以敖三报复特工总部时会顺手将他救了也未可知。
达西开始猜测着敖三可能会从哪条路撤退，想着最好带几个人顺路找过去将简亓接走，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将他藏起来，至于达夏……
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的事，便有一个日本兵匆匆跑来报告：
找到简亓的尸体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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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刚刚那条街巷的转角处，一个阴暗的角落，简亓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他手上还带着镣铐，皓白的腕子已经被磨出嫣红的淤痕。
他大睁着眼，眼中的光已然散了，可那其中的震惊之色却仍清晰可见，他像是看见过什么极为难以置信的事情，至死都未能消解。
他的致命伤在正面，眉心处，血已经凝住了，鲜红已泛了乌黑。
达西站在尸体三五步之外，怔楞着，没了动作。
简亓还在柏林军事学院的时候就是极好玩的性子，学员对抗演习的时候，他常常装死诱敌，等对方放松警惕靠近时再猛然跳起，将对方一击致命。
从前一直如此，现在……
“简……简亓……”
无人应答，简亓静静躺着，月光照亮他琉璃般的眼瞳，也照亮他身前那一枚淡金色的弹壳。
勃朗宁M1900 ，7．65mm子弹弹壳，与达夏从达西暗格里偷走的那把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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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子已经驶入开纳路，张公馆近在眼前，伍扬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绿柳，忽然问道：
“你们跟我多久了？”
前座的两人不明所以，对看了一眼，老实答道：
“我俩都是去年才进的特工总部，还不到一年，多亏伍处您提携。”
伍扬沉吟片刻，点了点头：
“你们是汉奸，我是汉奸头子，说提携也没什么不对。”
车已到了张公馆门口，停稳后，前头两人一齐回过身来：
“伍处这说的什么话，汉奸卖国贼那都是外头那些个没见识的平头百姓说的，您又何必……”
“他们说的对呀！”
伍扬转头看向他们，嗤笑道：
“汉奸卖国贼确实该死……”
他说着忽然抬手，对着两人连放两枪，鲜血与脑浆一同爆裂，带着浓浓的腥咸与温热，溅了他一身。
伍扬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慢慢擦去脸上的浓白鲜红，面色渐冷：
“你们先走……”
“我也逃不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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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专员听到枪声就警觉起来，近日不太平，自从小泉晋三遇刺之后，上海滩的巡防兵增加了一倍不止，巡防的周期也从原先的每日一次增加到每日三次。
整个上海滩草木皆兵，人心惶惶。
张专员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向外张望，想弄清楚枪声的来源与危险程度，正好看到伍扬从车上下来。
“哥？”
伍扬进了门，径直走过来拉住他，沉声道：
“什么都不要问，现在去收拾些紧要的东西，带上叔叔和刘妈，马上跟我走！”
刘妈在一旁看到了他衣服沾染的血渍惊呼起来，捂着嘴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，伍扬没应她，只是拉着张专员的手，眸色深深：
“员员，跟我走。”
张专员看他片刻，反手握住他的手，稍微用力捏了捏，然后笑起来：
“好！”
.
他们没能走成。
张公馆外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日本兵，松本悠闲地甩着马鞭，似乎已等候多时。
伍扬将张专员拉到身后，盯着对面的人，冷冷道：
“松本，我知道你想对付的人是我，放他们走！”
“我随你处置！”
松本哈哈大笑起来，爽快地承认了伍扬的说法，他早在前往大申报抓人之前就已经派人在张公馆附近埋伏了，等伍扬带人出发后不久便亲自带人追了上来。
这一切不过是个局，大申报的那个人只是个引子，只是为了牵扯上张专员，再逼伍扬下水，最后安一个通敌的罪名给他，人证物证皆在，即使当场击毙也不为过！
“伍部长！”
松本靠着车身，晃悠着马鞭，得意非常：
“你现在可没资格跟我谈条件，这里都是我的人，你那把枪没多少子弹。”
“现在，我说了算！”
伍扬冷笑着慢慢解开外衣，露出了绑缚在腰上的一圈炸药，他提枪顶着炸药：
“松本，我再说一遍，放他们走。”
“否则我们同归于尽！”
松本惊恐得连连后退，他没想到伍扬居然还有这一手！
“怎么办？”
他这句话是对着车里的人说的，车里有位年轻的先生，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，形同鬼魅，却笑得十分好看：
“这倒是像他会做的事。”
那位年轻先生忽然发动了汽车，在驶出的一瞬间抬手射出一枚子弹。
子弹穿过苍茫夜色，穿过风中飘落的柳絮，带着微凉的夜风与炙热的气流，没入了伍扬腰间的炸弹里。
炸弹瞬间引爆，周遭的气流都像着了火，燃尽一切生命体。
开纳路的绿柳成荫，张公馆的父慈子孝，还有伍扬这许多年来的隐忍与悲戚，都在这场爆炸中付之一炬，尸骨无存……
火光冲天，惨叫声连成一片，犹如人间炼狱。
而驾车远去的人，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，低声地喃喃自语“
“1……”
“2……”
“3……”
“4……”
“5……”
“6……”
